花田那些年(38)苦逼的农村教师恋爱考研生涯

2022-07-26 20:13:45

38 冷月光

出发的时候隔事件大概15个小时,下午六点左右,虽然暮寒料峭,大家的情绪倒是蛮好的,已婚的男子女子们一旦情绪好就喜欢嘴巴开荤。

黄沙云拿着大盘爆竹,左瞅瞅,右看看,冇得地方放,洪永余提议:“放你坐的那个车位下。”黄沙云道:“位子下边全是东西,太紧太狭窄,放不下呢。”程庆喜老师高声倡议:“你位子下边太紧太狭窄,那就放李克清他堂客的下边,李家娘子结婚十几年了,下边也应该松了。”李克清堂客尖叫:“程庆喜,放你堂客下边吧,她的才松呢。”

我和小四手握着手坐在角落里。

小四脸红,我不则声。

“大家快莫讲了,黎亭老师是个黄花崽,赵四老师是个黄花女,听不懂的。”那个曾经癫过的梁老师将我们两个作为荤段子的下一个目标。

“我敢打个赌,现今提议,这个车子里,不是黄花崽黄花女的都下去,估计车子就空了。”程庆喜提出一道测试题。

大家爆笑。

大家爆笑之后,便提到我们两个的姻缘。

“黎亭老师啊,你莫耽搁了,功名也考完了,赶着讨了赵四做堂客,免得日后她进城生变;赵四老师呀,你莫有么子想法了,赶着考研成绩还冇出来,你就吃定了黎亭伢子,免得黎亭中了状元不认你呢。”

牛桃横一番话出来,水平超级高,果然通达世事即文章。

大家都赞同,肖美琴道:“今日吃完道堂饭,过几日便吃柳相公赵四的喜糖。”

讲这个话的时候,夜色降临,一钩寒月照射下,窗外是嶙峋的山峰,马路贴着山崖左扭右扭,越往上月色显得越冷,绵延的石山布满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冷色调。

我和小四搂紧,取暖。

我明显地感觉到小四在抖,我们不是互相取暖,而是我给她传递体温。
我摸她的额头,她摇脑壳:我冇哪里不舒服,只是心里安不得,总是担心么子。
你有么子可担心的?我抱着你呢。

我也不想去担心么子,但总是忍不住去担心么子,怀心里头空起空起,好像要发生么子事似的?小四苍白的脸映着窗户外苍白的月光。
我心疼地搂着她,握着她的双手,我的十指包容着她的十指,搓揉着她的指关节,她的十指则在这包容揉搓中渐渐地温热些。

车行越来越高,路径越发陡峭,稀稀疏疏的人家,绵延不绝的石林,绿色的植物越来越少,只是石头的间隙中种着些红薯,我疑心到了青藏高原。
一股亘古不变的悲伤随着海拔的升高越来越浓郁。

抬头看,弯月好似山猪的獠牙,在清冷的碧霄泛着清冷的光芒。

我怀疑这车不只是开到青藏高原,而是要开到山顶那轮獠牙般的月亮里面去,开到那一座座环形山里面去。
我将小四搂得更紧,握得更紧,我怕那一座座荒凉的环形山,我怕那荒凉的命运。

那一夜,我满心忧伤而苍凉的抱紧小四,我怕我一松手,就会跌入到月球里那亘古不变的荒凉环形山谷中…………



一定要一种么子样的宿命在靠近我们。

在邹水明家吃完道场饭,车从山顶下来,我还是紧紧握住小四,虽然肚子里满装着热辣南粉,热炸油豆腐,但这些热度没法传到心里去,,暖化不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苍凉感。
车到了城关镇,我先行下车回家,站在车门口和小四挥挥手,小四本来想快乐的笑笑,结果还是笑得很苍凉。

那天晚上的小四,似乎是最后的小四,一旦天亮,这个小四将不复存在。
我那晚睡得极不稳当,我用尽各种解释和安慰来冲淡这种悲伤苍凉的直觉,但总是说服不了自己,冲淡不了那种感觉。
梦境里头,还是搂着小四,还是坐在车里,轰轰轰轰轰地在山地上攀行。

那獠牙般的月光还是照着我们。
小四的眼神渐渐地褪去光彩,在清冷的月光中。

第二天大早,七点不到,我就飞奔着去了学校。
小四在操场上漱口,看见我来,满嘴牙膏地笑。
可见这直觉不对,么子事都冇,柳家伢子,莫迷信了。

我拍拍脑壳,为自己的愚昧失笑。
此刻,离事件的发生还有两个小时。
你这么早来学堂做么子?现今又不要用功了。小四漱完口,又喜又惊奇地问我。



冇么子,冇么子,我想着你这个时候在做么子,就来了。
小四笑,将口杯牙刷交给我,让我拉着她的手,上楼:你来得早,我帮你煎个面粉饼子吃。
吃着面粉饼子,小四迷迷地看着我笑。

可见这迷信要不得的。
我大放一心,备课上课。
九点,事件来了,传达室的老梁老师拿着封信来找我,大声嚷:黎亭老师啊,你的信呢,湖南师大的信呢。

当时我和小四正在学堂门口的弄子里,其他还有三两个老师。
命运以信笺的方式传递到我的跟前。

我双手接了我的命运,却不敢拆开我的命运,不敢正视我的命运。

我晓得结局,我也不怕这样的结局,但我怕的是这样的结局被公开,怕这样的结局引起的效应。

我在心底里埋怨起传达室的梁老师来,做么子不选个秘密的地点,不为人所知的时刻,悄悄地给我,让我有个缓冲时段和缓冲地带。

现今呢?站在花田学堂亮堂堂的大门口,众人的目光好似大口径炮火,只等着向我开炮呢。

小四紧张得缩成一团,低头,侧眉,由其他女老师搀扶着。

我将信夹在腋窝下,转身往野外走。

“柳博士,拆开看看,看看,让我们分享你金榜题名的喜悦。”门口几个冇得心肝肺的家伙扯定了我。

“等我自己先看了,莫急。”我低头快步往右侧走,但本来我是要往左侧河边走的。

“看看嘛,看一下子嘛,这么大个喜事,我们分享分享,柳博士,柳教授,你怕么子,冇哪个嫉妒你的,来,看一下子。”

弄子口聚集的人越发多,我好似陷入重围的孤军。

“看一下子就看一下子,我姓柳的怕么子。”我就这么个性格,当众拆开信笺。

四面人拥上来,几个黑压压的头在我的眼睛和信纸间设置了一道屏障。

只有小四不扑上来,她呆在角落里,咬着嘴唇,等着。

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?

我几乎看不到成绩单,结果是别人替我念出成绩。

“哎呀,分数不低吗,总分273分,平均多少?喔,5门课,平均50多分,冇及格呢。”

我好像吃了一子弹。

“夥咦,英语43分,这个在我们班上是倒数几名呢。”

“你们不晓得,英语只要50分就可以算及格的呢。柳相公也不错了。”

“不错个卵,天天捧着本英语词典念,一年把了,就算是条猪也及格了吗,呵呵。”

我好像吃了一炮弹。

50分,又冇及格呢,柳相公读书马马虎虎呢。”

“哎呀,总算有一门及格了,么子现当代文学,67分,也不高嘛,柳相公原来读书是读给我们看的,屁弹琴呢,还不如我们打一阵牌呢。”

我好像吃了一原子弹。

题目做得那么漂亮,也才67分?湖南师大的教授难道肚子里还有另外一部现当代文学史?只有本校的嫡系部队才得真传?

我吃了子弹,炮弹,原子弹,浑身伤痕累累,我受伤的目光穿越众人去寻找慰藉。

我哀鸿般的目光落到小四身上。

我的目光选错地方了。

小四当年的眼神哪去了?我只觉得她眼光中的那片青翠的箭竹枯萎了,那片金黄的油菜花凋谢了,一似我们当时携手走过的那个黄昏,春阴沉沉,笼罩着她的神色。

众人冷笑着散场,小四也没留下来。

我拔剑四顾心茫然,茫然一阵,还是往小四房间里走去。

小四坐在窗前,两手支着头。

我叫小四,她不应。

我叫了三声,她都不应。

窗户外的油菜花没有了,小四脸上的笑容没有了。

“我晓得你心里和我一般难过,冇问题的,冇得几个考研一次考上的,从今天起,我又开始用功,还是那句老话:一年发动,两年猛攻,三年成功。我一定能成功,亲爱的,你莫难过好不好?”

我讲话从来冇这么子软过,是那张成绩通知单把我打软了,打趴了。

柳黎亭相公的自信心,从那天开始,一蟹不如一蟹。

小四良久不语。

我起身欲走,才听得蚊子般一句:“那我祝你成功。”

小四连嘴巴皮都没动。

我转身:“你很在乎我这次的失败吗?”

又是良久,她脸上忽然泪珠掉落。

我去擦她的眼泪,她狠力推开我,全然没有半点怜惜。

看来我昨晚的感觉是对的。

我走出去,心里又惊惶又气愤,不晓得往哪里去。

去办公室?

一大把人等着嘲讽我。

找个人说说话?

这里是单位,只有同事,没有同学,同事是用来对付的,而不是用来谈心的。

我又出校门,左拐,来到河边,坐在石桥上恍惚。

我还陷在一个巨大的恍惚中,没有清醒过来。

小四会是这样的人吗?

爱情难道抵不过一纸成绩单?

不,不应该这样的!我和小四的感情是纯洁的,深刻的,一定是我做得不好,一定是我不了解女人的心。

我坐了个把小时,又起身,往小四房去。

门已闭,人不在,问之,学生答曰:“赵老师上街去了。”

那天的情绪让我没法上课,统统都变成自习课,自己只是坐在藤椅上神游,神游到放学,骑着自行车回家,一路上听得人议论:“祝县长被摘了印把子了,去湘中市做了个闲官。”

我无端地同情起这个一直没调动我的父母官来。

我落选,他被闲置,都是走的背时运。

回到家,却见姑爸姑妈来了。

姑爸笑眯眯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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